走不開的雙腳

「阿嬤，你坐這裡」。小女孩指著黑色的椅子，乖巧地的示意著阿嫲坐的位置。

「徐醫師，我小孫女這兩天胃口不好，剛剛吃晚餐的時候，吐了兩次。請你看一下她，體溫似乎也有點變高了」
正在說話的是一位六十幾歲的阿嫲，第一次看診的初診病患，步伐緩緩地走進來，坐下來的時候表情痛苦的發不出聲，我猜想這應該是脊椎疼痛的關係。
替小妹妹看診後，判斷為急性腸胃炎，可能接觸到病毒，所以才會導致嘔吐。輪到阿嫲了⋯

阿嬤：「可不可以幫我看一下我的腰的關節，我的脊椎已經痛了好久。」
「有看過骨科嗎？」看著她已經變形的脊椎，應該是長期彎腰施力的關係
「骨科醫生都叫我開刀，除了住院，還要休息兩三個禮拜，但是我沒辦法，我走不開⋯」阿嫲指著小孫女

「我不能休息兩個星期這麼久呀⋯⋯為了生活、為了照顧她」小孫女似乎知道我們在聊些沈重的事，眼睛靜靜地看著照顧她的阿嫲。
「⋯有其他家人可以幫忙嗎」我問了之後，才發現自己碰觸到不應碰觸的領域。
「我的兒女，都沒有跟我連絡了⋯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生活，不跟我聯繫了」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，一邊揮揮右手在空中撥了兩下，意味著：那些是陳年往事，而那些人已經變成了陌生人

「只能靠一些止痛藥撐著」淡淡地説著，指的是脊椎疼痛，不是被親人遺棄的傷痛、或是替小孫女揪心的痛。

我點點頭，這時注意到，阿嫲的布鞋已經很破爛了，仍然在穿。而腳踝上的皮膚，有著新舊參雜的傷口及脫皮。

「阿嫲，你的腳怎麼受傷的？」
「我在做資源回收，前幾天突然下雨，來不及躲雨，水就淹到腳踝，後來就變成這樣」原來如此

我幫你開立一些藥膏，
「徐醫師，能不能麻煩請你多開一些的止痛藥給我？」考慮到阿嬤的狀況，應該沒辦法固定時間回診，這一點小忙，我倒是可以幫忙沒問題。

「好，阿嬤，我另外給你一些維生素B和鈣片. 接下來是颱風季節，你的推車上，最好放一把傘或雨衣和一雙雨鞋，如果下雨的時候，記得趕緊換上去」
阿嬤感謝地微笑，點點頭，右扶著桌子左手頂著腰,忍著痛，緩緩的站了起來，小孫女熟練地扶著阿嫲，一邊道謝一邊走出診間。

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,開立止痛藥,維生素B和鈣片會使自己變得如此複雜的心情.